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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妃奈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菅原同學,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呀?」
「沒什麼。」我站起來,經過她身邊時低聲說道:「只是面具這種東西,戴久了就會摘不下來的。」
「謝謝你的忠告。」
我聽見她不以為意的回應,森妃奈望著我巧笑倩兮。我不想再跟她浪費時間,逕自加快腳步離開了鬧哄哄的教室。
昨天我單獨跑掉的反應很不尋常,必定讓幸村十分擔心。即便如此他也周到地顧及了我的情緒,今天並沒有直接來到班裡找我,而是通過郵件約定在天台見面。
跨過那扇門前我仔細地整理了一下校服外套和裙擺,只要是來見幸村,我就會莫名地在意起這些平時無關緊要的細節來。
我走到灑滿陽光的天台一角,幸村已經等候在那裡。我有些緊張地捏了捏短短的發尾:「學長,等很久了嗎?」
「嗯...可以說是等了很久吧。」幸村眯起眼睛笑笑:「見不到真央的話,每一分鐘都變得很長呢。」
一旦他發現我的表現有些許生澀,就會用這樣的玩笑來緩和氣氛。
我扶著膝蓋坐到他旁邊,猶豫稍許後開口說道:「昨天的事情...學長應該已經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
「學長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說不出那個時間的不在場證明嗎?」
「因為真央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理由,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幸村看著我:「我知道你沒有做那樣的事,所以不管你說與不說,對我而言都沒有差別。」
「能不能說服別人這不重要,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想法。」他說。
我睫毛顫了顫。
「那天,我在商店街遇到了四天寶寺的財前君。」
「不管學長是否在意,這些都是我主動想要告訴你的。」我的聲音變得有些小。
我只說了這些,但我相信幸村已經明白昨天的我在顧慮些什麼。
「怎麼說,聽到真央像這樣說出來的話,反而覺得在意的不得了。」幸村笑了下:「就當我剛剛的話是在逞強吧。」
他摸了摸我的發頂:「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還有一件事。」
我低著頭,眼眶有些乾澀。
「...我喜歡你。」
說完這句話後我苦笑了一下:「學長一定覺得我在說謊吧,明明不久前還把你當成陌生人一樣對待。」
「不。」幸村從短暫的怔愣中回過神來,他看著我:「我只是在想,這是你第三次對我說喜歡。」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我問道。
「我們還在住院的時候。」幸村說:「你用紙杯電話把我叫到露台上,然後突然抱住了我。」
「嗚哇,紙杯電話...」我笑起來:「聽起來好老土。」
「是嗎?」幸村跟我一起翹起唇角:「那天你勇敢極了,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那第二次呢?」
「夏目漱石。」
「這樣啊。」我輕輕嘆了一句:「第三次這麼平平無奇,總覺得有點抱歉吶。」
「沒有這回事。」幸村說:「在這種情況下聽見你說喜歡,就像命運的安排一樣不是嗎?整個人的心臟都揪了一下呢。」
「我很開心。」這樣說著,他笑著看向我的眼睛裡卻有些複雜難解的東西。
我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因為學長不管什麼時候對我都溫柔又坦誠,所以我也不想對學長隱瞞任何事。」
我試探著抬起眼睛:「我現在的想法,學長可以聽聽看嗎?」
「這是一種很讓人費解的感覺。」
在幸村平靜的注視下,我開始吐露自己真實的心聲。
「從學長出現在我面前開始,我好像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在意你,但我花了很久才理解這種感情其實就叫做喜歡。」我垂下眼瞼:「因為我腦中殘留的回憶少得可憐,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
「正因為這樣我才更想知道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對於種下植物的人而言,除了花朵,還有枝葉和根,甚至被蟲咬過痕跡都很美麗,所以我忘掉的絕對沒有任何徒勞無益的時光。」
「因為昨天的事,其實我對學長感到很抱歉。」我抿了抿唇,視線落在角落的盆栽上:「來到學校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總是學長在保護著我。」
「可是我還是做不到像學長一樣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如果因為我的原因讓你也受到牽連,成為被人議論的對象的話,我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我說到這裡時幸村無奈地笑了一下:
「讓真央想要道歉的,僅僅是因為這件事嗎?」
「沒錯。」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失憶,會不會有更多的勇氣直面這一切,別人是怎麼想的,學校里的輿論如何,或許本該是對我來說無關緊要的東西。」
「雖然人們常說,比起苦苦追尋失去的東西,不如珍惜眼前擁有的東西,但是如果連自己失去的是什麼都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心安理得地繼續前行呢?」
「坦白說,」望向幸村的一瞬間,我感覺心臟輕顫了一下:「我擔心昨天做出那樣的選擇,是因為我對學長的喜歡壓根就不夠。」
當然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喜歡,怎麼比得過夏目漱石和灑滿月光的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