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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幸村都絕沒有自責的必要,因為不論他什麼時候告知我這個事實,在我並沒有保留任何希望的前提下,都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我想我的眼淚或許會使他覺得我脆弱得不堪一擊,但事實上當你突然發現你在所重視的人的生命線中並不僅僅是一個過客,你在他的回憶畫卷中留下了痕跡,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色塊,也足以令人喜極而泣。
不過我的確很好奇幸村是憑藉什麼記住了多年前與他交集甚少的我,我試探著直接問了出來,幸村的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其實在我加入南湘南小學的美術班時就已經認出我了,不過看我老是躲的離他遠遠的,還以為我討厭他,所以才一直都沒有來打招呼。
並且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在我第一次衝到他面前自我介紹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
「因為我一直有在展示欄看到菅原同學的作品呀。」幸村說:「因為我很欣賞菅原同學的畫,當然就記住名字了。」
欸欸欸?
那個幸村?欣賞我這個初學者亂七八糟的畫?
我一下子又因為這件陳年往事而窘迫得紅了臉。
再話說,我當年的自閉反應居然被幸村當成是討厭他的表現了嗎!天知道我那個時候私底下對幸村的關注簡直到了痴漢一般的程度,居然被誤會成這樣,想想真是令人汗顏。
「那個時候我的畫...應該,不怎麼好看吧。」我低著頭。
「並不是哦。」幸村很堅定地搖搖頭。
「雖然看起來是隨心所欲,好像沒什麼章法的樣子,但比起那些中規中矩的作品,更能體會到畫中蘊含的感情。」他說:「我可以感覺出畫畫的人落下的每一筆都飽含喜愛,只有真正熱愛生活,熱愛自己眼前一切事物的人才能畫出這樣的作品。」
他笑笑:「我不會說謊,所以菅原同學真的不用妄自菲薄。」
我沒有再反駁。
或許幸村的評價是真實的,但他不知道我的熱愛其實並不來源於生活,而是統統來源於他這個人。
如果美術班裡沒有幸村精市,透過窗戶看不見他的笑容,對當時一眼就能把人生望到頭的陰鬱小女孩來說,生命中又有什麼是值得熱愛的呢?
可是因為幸村出現了,拿起畫筆時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豐富多彩,我開始想把它們留在我的畫紙上,所以我落筆畫下一張又一張。
一張又一張不同的景物,眼前浮現的卻都是同一個人。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幸村看著泛起層層波紋的海面說道:「...所以你在路上攔住我的時候,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就算你說你要搬走了,我也沒有太過遺憾。」
他看著我彎起眼睛:「因為我總覺得,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
他說出這句話後我一瞬失神,最終還是決定認真地將我此刻的心情傳遞給他。
——「我能回到神奈川,真的太好了。」
能夠再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幸村又笑起來,然後他指了指遠處依舊明亮的闌珊燈火,說我們該回去了。
重新走進熱鬧的街市後幸村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偏過頭對我說道:
「那個叫早坂椿的女生,放假前來網球部道歉了呢。」他說:「是菅原同學的功勞吧。」
不是今天幸村提起來,我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我點了點頭:「因為我個人的原因牽扯到網球部的學長們,真的很抱歉。」
「菅原同學用不著道歉。總之,事件解決了就是最好的。」幸村笑笑,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不過這件事...赤也還不知道。」
「關於要不要告訴他,我覺得,還是讓菅原同學來決定吧。」
「...不用了。」我回答道。
如果被喜歡的人討厭,卻仍舊是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的話,帶來的痛苦是不可估量的。說我心軟也好,至少在我看來早坂對我做的事情還沒有過分到要讓她承受這樣打擊。
再者,經歷了這一出,她應該也會老實不少。
「是嗎。」幸村點點頭:「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不過,菅原同學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誒?」
「嗯...比如說像今天這樣,對待一些事情的時候,菅原同學的處理方式其實很容易被認為是殺伐果斷的類型。但在細節上面,卻又能讓人感覺到溫柔...」
幸村勾起嘴角:「...很像我認識的那個菅原同學。」
我愣了愣。所以幸村的意思,是在變相的說他覺得我很溫柔?
我的臉有些燙,連忙扭頭假裝去看旁邊的小攤。
走到事前約定好的集合地點時剩下的人已經都到了。
我注意到月見也戴上了一個面具,連忙後知後覺地把面具從額頭上向下挪了挪,遮住了因為流淚而泛紅的眼眶。
也正因這樣我只知道月見看著我和幸村,但卻讀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仁王學長看著我們眯起眼睛:「看樣子有人在中途重新分組了啊,puri。」
我揪著袖口鑽回了有紀身邊,對方露出一個笑容,在暗處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我立刻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真是的,說好要一起玩,居然跑去找部長了,真是不夠意思!」切原氣鼓鼓地對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