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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告別,也許只是一場手術的距離,對我而言,卻好像跨越了漫長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喜歡夏天開的花,就會死在夏天,這是真的嗎?」——出自太宰治的《斜陽》
住院部愛情故事即將結束了()
第45章 苗
*
我像是漂浮在一片溫暖的海洋里,周身除了濕黏的觸感以外別無其他。
失去了對時間和光線的感知,聽覺變得格外敏感,有液體翻滾的細微聲音鑽進耳朵,然後我聽見隱隱約約的鈴聲,就像從初詣時的神社裡傳來似的。
在這種平靜昏沉的氛圍中,我過了許久才發覺有人在一聲一聲輕輕呼喚著我的名字。眉不自覺地皺起,意識到這點後我開始心焦地驅使自己一動不動的身體在這片虛無中沉默掙扎。
光芒從撕裂破碎的混沌外面照進來,不間斷的鈴聲突然變為迴蕩腦海的巨響,我幾乎在瞬間睜開眼睛,望著純白一片的天花板調整急促的呼吸。
我花了很久才整理好自己腦中的思緒,然後試探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側。
紗布已經拆了。
但頭還有些隱隱鈍痛。
我在醫院的病床上,而那台性命攸關的手術已經結束了。
這意味著我不必再因為這具身體日日擔驚受怕,脫離了不明病症時時復發的風險,只要走出醫院,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可以被看作是一個健康的人。
我將手放在眼前,透過指縫去瞧床前清透溫暖的陽光。
一片美好。
「菅原小姐,你醒了。」走進來的護士小姐驚喜地看向我。
「手術很成功,只要再休養一星期左右,你就可以準備出院了。」她一邊幫助我從病床上坐起來,一邊笑著說道。
「謝謝。」我也心情愉快地勾起嘴角。
「需要我幫忙通知你的家人朋友嗎?」護士小姐問我:「如果身體不太舒服的話,可以再等一等。」
「我沒關係的。」我調整了一下坐姿:「那就麻煩你了。」
用完醫院準備的午餐,護士小姐剛剛收走餐具,一名高挑的黑髮少年便大步踏進病房。我們對視了一眼,見我沒什麼反應,對方有些不敢動作似的站在原地。
這麼僵持了幾秒,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逗你玩的啦,我都記得呢。」
那傢伙眉頭緊皺:「那你說我是誰?」
「天下第一的臭屁精——」我翻了個白眼:「菅.原.佑.樹。」
他這才像是放下心來,坐到床邊檢查了一下我的狀況,然後用力揪了下我的臉:「你這傢伙,前面那句不需要吧?」
我切了一聲,故意對他做了個鬼臉。
爸爸媽媽緊跟著從門外走進來。媽媽抱著我流了好一陣眼淚,看著她的樣子讓我的鼻子也酸酸的。最後還是爸爸打破了略顯煽情的氣氛,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道:「醫生說一切都很順利,真央在醫院也待膩了吧,下個月就可以回到學校上課了。」
可以回神奈川了嗎?
我冒出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雀躍。爸爸媽媽走後佑樹沖我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
「別著急,你想見的人馬上就會來了。」
...什麼?
我靠在床頭眨了眨眼睛。
時間過去近兩個小時,我翻過膝上的書頁,促使我抬起頭的是切原的聲音——調子偏高且充滿活力的,我猜他已經到了病房門口。
於是我收起書本,下一刻病床旁邊便被熟悉的面孔包圍起來。
「恭喜你呀真央!」有紀開心地笑了。
「真央,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切原急切地問道。
「很快了哦。」我眯起眼睛:「過完暑假,我就可以跟大家一起回到立海大了。」
「太好啦!」姬川激動地拍了下手,藤岡對上她的眼神,噙著淡淡笑意把手上的花束遞給了我:「恭喜你。」
香石竹的淡淡氣味縈繞在鼻間,我心情愉快地道了謝:「謝謝。為了趕上大家的學習進度,開學前可能還需要拜託你們一下呢。」
「放心交給我們吧。」
姬川做出回應後我的視線按順序掃過床邊的人,然後猶豫著停在最右邊,也是離我最近的一個位置上。
我在這個人踏入房間時便注意到他,不光是因為他一直微笑著落在我身上的溫柔注視。他的外貌實在過於出眾了,我還是頭一次了解到鳶紫色能夠和一個男生的氣質配合得如此渾然天成,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像擁有魔力似的,讓我難以率直地看過去。
我猜他大概是這些人中誰帶來的朋友。出於禮節我對著他的方向低下頭去,有些拘謹地做了自我介紹:「你好,初次見面,我是菅原真央。」
病房裡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我抬起頭後發現周圍人都向我投來不敢相信的眼光,就像我剛剛的行為很難以理喻似的。
誒?
我有些慌了。
是我的措辭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
我猛地回想起手術前醫生的話。
難道是以前認識的人,但被我很失禮地忘掉了?
我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說,對方卻神色平靜地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他彎下身子,頭微微側著,沒有絲毫不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