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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逃避的結果是不僅自身難保,甚至還因此殃及了他人。包括幸村,月見,還有班級里所有對我報以信任的同學。
我毫不懷疑如果我在這裡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幸村又會默不作聲地幫我平息一切,因為他大概始終都覺得我遭受的非難與他有關。
我的存在給幸村帶來了困擾,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
既然如此,我便不得不果決起來,親手了結這件事。
我不是生來就該被人悉心照料的觀賞盆栽,野生植物只有向外界展露出鋒利的刺,才能讓人知道自己有多危險。
第20章 柳煤竹
*
去活動室取了珍貴的畫框們,我抱著它們費勁地向自己的班級走去。
清晨的走廊上空空蕩蕩,我迎面碰見了早坂。她看見我的身影后有些吃驚地睜大眼睛,然後連忙走過來幫我分擔下一部分重量。
我由著她抱著那些畫跟我一起前往班級,早坂一邊走一邊扭頭跟我聊天。
「你一個人從藝術樓過來?抱著這些很沉吧。」
「嘛,還好。」我笑了一下。早坂把我送到班門口便轉身離開了,我把畫框們交給班裡來得早的幾個人,低著頭想了想,又轉身出了門。
我拿著從月見學姐那裡借到的鑰匙再次打開了美術社活動室的門。
這次海原祭美術社的作品展定在大廳舉辦,所以這兩天活動室里蕭條不少。
我看著窗外微微搖動的樹葉,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
門被推開的同時我望向那邊,看見了神色略顯驚慌的早坂椿。
「呀...菅原同學也在啊。」她笑笑:「又見面了,好巧。」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她走到裡面翻找一通,拿了些什麼便準備離開。
我叫住了她:「早坂同學,這就要走了嗎?」
「啊...嗯。我就是來拿點東西。」
「來都來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要確認的嗎?」我走近她,看向原本保存畫框的位置。
「比如,為什麼本該被毀掉的東西,卻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我手上。」
「你...你在說些什麼呀?」
早坂尷尬地笑著,眼神卻閃躲起來。
「今天早上看見我的時候,你很驚訝吧?」
「拿東西只是藉口而已,你真正想做的,應該是來這裡看看被你毀掉的畫還在不在。」我看著她:「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是我做的,總該有證據吧?」早坂好像已經冷靜不少,站在原地有幾分與我對峙的意思。
「證據?」我不由得輕輕笑了一下。
「能自由出入這裡的,只有美術社的社員而已。再說,我可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畫是放在這裡的,你怎麼知道我剛剛是從藝術樓過來?」
我觀察著早坂的反應,她表情如常,但唇色有些發白。
老實講,到這一步她還能如此鎮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嘆了口氣:「還是說,你想要別的證據?」
「是網球部竊聽器事件的證據?還是在論壇發布我的照片的證據?」
早坂的臉色陡然一變。
我算是坐實了自己的猜想。在背後暗算自己的居然是自以為還算親近的人,在確認這一事實後我還是有些痛心。
早坂嘴唇顫了顫:「你...是怎麼知道的?」
「網球部遭到竊聽的那天,你部活請假了吧?」
「當然,你大可以說這是巧合。但我跟白鳥琉生去咖啡廳的那天,你也在店裡不是嗎?」
這一點是白鳥告訴我的,他說他看見了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女生,我在仔細回想後便憶起了那短短一瞥。早坂椿——我確信自己是看到了她的身影,這就為拍下那張照片提供了可能。
「巧合太多就會引人懷疑,不過說到底,在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前,我也只是猜測而已。」
「如果你沒有得寸進尺地毀掉這些畫,我本來沒有打算追究以前你做的這些事。」
我神色冷下來。
但現在不行了,如果不像這樣跟她攤牌,麻煩只會沒完沒了,遲早有我後悔的那一天。
既然她沒拿我當真正的朋友,我便也用不著客氣。
早坂青著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低低地笑起來。
她抬起頭,丟掉了那副虛偽的面具,眼神輕蔑又瘋狂。
「是我做的,那又怎樣?」
「就算你猜對了,這些所謂的證據也不過是口說無憑,別人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嗎?」
我眼神幽深地看著她。片刻,我開口說道:
「你,喜歡切原赤也吧。」
注意到早坂驟然僵硬的身體時我不禁萌生出幾分憐憫。
費盡心思地做出這些事,總是需要一個動機。老實講這點並不難猜測,偏偏我又對旁人的情緒波動格外敏感。
一點點的歡欣鼓舞,一絲絲的悵然失落。喜歡這種東西,是可以從眼睛裡看出來的。
「你做這樣的事,沒想過會給他帶來困擾嗎?」我說。
對面的人怔了怔,突然像聽到了什麼滑稽的事一樣大笑起來。
「他會為我感到困擾嗎?那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一臉費解地看著她。
「反正...像我這樣的,像我這樣平平無奇的人...他一定不會喜歡我這樣的人...」早坂突然捂著臉低下頭,語調曲折像是抽泣。隨即她又指著我憤怒地大聲責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明明你什麼都沒有做,就有那麼多人都圍著你轉!幸村學長,白鳥學長,還有切原...他那麼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