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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兒,還有別的剪刀嗎?」
老闆:「有是有,但放在外面,我現在忙不開,你等我幾分鐘。」
「算了。」李老師買走剪刀,返回辦公室,開了門。
李亮亮餓得趴在辦公桌上,肚子咕咕叫。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根本經不起半分鐘餓,他都把小叔抽屜里的整盒小熊餅乾吃了還是覺得馬上就要餓死了。
「叔,你終於回來了。」李亮亮看見他手裡的麵包,眼淚都快下來了,撲上去扯開包裝袋狼吞虎咽。
李老師接了杯溫水,擱在他手邊,盯著金炸頭說:「我給你爸打過電話了,他說隨便我。」
「這是虐待!」李亮亮腮幫子鼓鼓囊囊,憤慨地說。
「趕緊吃,中午你不用回家了。」
「你帶我去哪兒啊?不會還把我關在這吧?」李亮亮吃完了,拿起杯子喝光了水,舒口氣,「我還沒吃飽呢。」
「等會兒帶你去吃頓好的。」
李亮亮狐疑地問:「我怎麼覺著你有陰謀呢?」
「怎麼說話呢?我沒有陰謀,我光明磊落!」說著李老師一個大跨步逼近李亮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手按住金炸頭,右手從褲兜里摸出粉色兒童安全剪刀,利落地嚓嚓嚓!
嚓嚓嚓!
嚓嚓!
嚓!
李亮亮完全懵了,直到看見酷炫的金黃色的頭髮從眼前飄下去,他才「嗷」一聲推開小叔,從椅子上彈起來:「我的頭髮!啊啊啊我的頭髮!」
李老師慢條斯理地收回剪刀,瞧了眼那狗啃過似的頭髮,點了點頭,終於覺得順眼了些。看看手錶,他說:「跟我走吧。」
李亮亮還沉浸在髮型被毀的打擊里緩不過神。
李老師握住他的手腕,把木愣愣的李亮亮拉走了。李亮亮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陳舊狹小的「老街坊理髮店」,店裡的沒牙老爺爺手裡拿著把黑色的舊推子,用漏風的嘴巴笑呵呵地問:「剃頭嗎?」
妄圖逃跑的李亮亮被李老師絕對鎮壓,李老師說:「給他剃個板寸。」
李亮亮驚恐地撲騰著:「我不要剃頭!我要髮型啊!」
「我剃的頭啊,這片街坊都說好,小伙子放心吧。」老剃頭匠拉著他的胳膊往椅子邊走。李亮亮不敢太掙動,怕一不小心撞到老人家,看著倒像是半推半就一樣。
坐在椅子上,看著泛茶色的鏡子裡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李亮亮悲從中來,不甘地閉上了眼睛,他死不瞑目啊!
老剃頭匠的手藝沒話說,幾十年的功力不是白來的,推子推過去,舒服得李亮亮脊背發麻,忘記了自己正在被剃頭的悲傷,像做了場夢。
聲音停了之後,老剃頭匠拿了一面鏡子來,放在李亮亮的腦後照著,帶著點得意說:「怎麼樣,我給你剃了個髮型,不錯吧?呵呵呵……」
李亮亮木然地看著面前茶色鏡子裡,映出來的他的後腦勺,在板寸中間被剃禿了的那一顆心形。
此刻他只想哭。
李老師履行諾言,帶他去高檔的餐廳吃了頓美食。但是再好吃的東西入到口中都沒有味道,食物無法彌補他受傷的心靈,食物也不能補上他腦袋後頭的那塊禿!
「你喜歡金色,我就不強迫你染回來了。以後不能再染這麼明顯的顏色,校領導見了要記你名字的。來,多吃點。」
李亮亮沒看他夾過來的是什麼,整個塞進嘴裡嚼兩下,苦得臉都綠了。
「苦瓜,清火氣,再多吃點。」
「……」
於是,金炸頭就這麼消失了,桃心金板寸回到了班級,帶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幾天後,曾經嘲笑李亮亮的桃心金板寸的那些人,竟然越看越覺得有個性!不到幾天時間,市一中變成了寸頭的海洋,乍一眼看過去那是齊刷刷的短毛,有板寸也有圓寸。而在側腦,或在後腦,或者乾脆在天靈蓋,則會有一個圖形、字母一類的禿。
鬱鬱寡歡的李亮亮一下子又變成了潮流帶頭人。
他又昂起了頭顱!
李老師就又開始頭疼了……
十月份的一次打架事件之後,李亮亮被罰坐到了「榮耀寶座」——講台旁邊的那個位置。這個位置可是只有最皮最個性的人才有資格坐啊!李亮亮躍升為班裡叛逆青少年們的精神領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其他人的位置是兩周一輪換的,每周一,第一排的換到第二排,第二排換到第三排,以此類推,最後一排的換到第一排。
李亮亮吃了兩個月的粉筆灰,夏半月的座位才輪換到第一排,正好和他挨得最近。這也意味著,許約和他離得最常近,因為她們是同桌。
上地理課時,李亮亮用書擋著臉,小聲說:「喂,夏半月,你有一張夏天的臉!」
夏半月:「嗯?」
李亮亮:「是說你長得溫暖明亮嗎?」
夏半月滿腦袋問號。
李亮亮自問自答:「不,是說你的臉永遠處在受熱膨脹狀態。」
夏半月:「……」
「哈哈哈!」李亮亮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得意忘形,腦袋吃了一顆粉筆頭。
女地理老師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拎起來,嗓音尖細:「上課說什麼話!自己不學還影響別人,站到外面去!」
李亮亮無所謂地笑著,往門外走。突然,李老師出現在班門口,見他往外走就把臉一沉,還沒說什麼,李亮亮立刻捂住肚子滿臉痛苦地奔出門,一邊還嚎著:「啊我肚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