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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呢?」看著女兒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阮父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當即擰起眉頭拍了拍桌子,「就知道一天看你的光腦,人家小卿多有禮貌,你再看看你?吃個飯都沒有正形!」
阮鈺白心裡一下子就咯噔一聲。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別人家的孩子走來了!
「學學別人」論不遲已到,都不需要再多等一天,女主出現的第一刻就已經演變成現實。
卿泠放下餐具,微微笑了下:「是我貿然上門,冒昧打擾了。」
她的聲音像是叢山之巔淙淙流淌著的溪水,經過雪白的寒雪時無聲覆蓋過去,因此悅耳的聲音總像是帶著點涼意。
旁邊坐著的是她大伯,早就已經佝僂著縮成一個球,隨著她尾音落地就像是被冰刺扎到一樣,連著哆嗦了好幾下。
阮鈺白在旁邊默默觀察,心裡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領了早死炮灰的戲碼是一碼,可卿泠的遭遇又是另一碼。要說這小說女主也真是慘,家裡突遭大難,破產的緣由不明不白,還沒有等到處理完這一大攤子亂事,就被從前要仰仗自家鼻息生活的大伯打包賣到了別人家。
小說裡面可是寫著呢,大伯帶著卿泠上女配家可不是有什麼好心,純粹是因為他賭博上癮,卿家沒落後也沒人再給他擦屁股,而他已經是當得底褲都沒了,連女主祖母留下的墜子都想拿出來換錢。
雖說關於怎麼把女主送來的情節是一筆帶過,但是從大伯父這心虛的神色也能看出來,肯定不是什麼好的招數。這大伯父自知理虧,不敢對上卿泠幽淡的眼,卻偏還要強逞威風,陰陽怪氣道:「小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整個卿家都被你爸媽給拖垮了,我沒罵你掃把星,還幫你找了個能供你安寢無憂的下家。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這是在怪你大伯父嗎?」
這是什麼非人哉發言?
阮鈺白最愛的蘋果布丁也吃不下去,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儘管《星際上將A的傲嬌女友》這本書被撕得只剩下一半,女主家裡的事情還是一團雲裡霧裡,開頭也並沒有詳細闡述,但即便是作為一個草草瀏覽的讀者,阮鈺白都很清楚這是卿家被人給特意針對上,跟卿泠毫無關係。
何況,假如不是這些年卿泠的父母一直接濟大伯父,那些開賭場的狂徒恐怕早就把他身上的二十一根小指頭全都給剁掉了。
世上竟然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阮鈺白這下可忍不了,也不顧自己父親使過來的眼色,冷笑著刺了一句:「你確實該感謝卿家人,是他們把你餵得太飽了。」
這大伯父的腦袋都已經被酒精侵蝕掉,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阮鈺白在說些什麼,等到想清楚之後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你這有爹生沒娘養的小……」
「大伯。」
他的後半句髒話被卿泠的嗓音所乾脆打斷,阮鈺白下意識跟著看了過去。
沉靜坐著的少女像是獨山石雕琢的瑰麗畫像,上挑的眉眼也朦朧在一片含混的溫潤霧氣里,而她並不驚怒,只像家常聊天般平淡道:「如果沒事了,你就回去吧。」
這話其實一點也不重,甚至可以說是輕飄飄的,但是面容發腫的男人不知為何,卻像是被錘到的地鼠一樣,顫顫巍巍地躲回了地洞裡,可還要拿著那個墜子囁嚅道:「阮老弟,你看這……」
竟然還惦記著要錢!
阮父估計也沒有見到這麼噁心的人,不過他平素就脾氣溫和,不擅長和人吵架,當下愣神片刻後就從光腦里劃出個很厚的紅包,裡面塞著不少的星際幣。
大伯父的一雙眼睛幾乎就釘在了那紅包上面,就在他諂媚笑著要接過來時,忽然見到一隻粉白的手直接越過他奪了過去,理直氣壯地捏在了手心裡。
女主的大伯驚呆了,阮父驚呆了,就連神情素淡的卿泠都微微挑了一下眉。
「阮鈺白!你在這裡鬧什麼?還不趕緊還給小卿的大伯!」阮父震怒道。
「我才不給。」阮鈺白拿著手裡的紅包扇了扇,在發覺到重量後不滿地小幅度撇撇嘴,她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這麼多的星際幣,這能買多少小說和蚯蚓軟糖啊!
不過這念頭也只浮動一瞬,阮鈺白徑直走到了大小姐身邊,「喏」一聲遞過去,「既然是你的玉墜,這也是你的紅包。你可別這麼傻了,一看你大伯就不是什麼好人。」
這世界上說卿泠傻的,她還真是頭一個。
眼睫微眨,卿泠調轉視線,這才算認真打量了一下對方。
女孩的企鵝睡衣是細柔的絨毛拼湊,帽子已經歪斜著塌下去,就和它的主人一樣軟綿綿的,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阮鈺白對自己的敵意很明顯,這小姑娘被家裡養得太好,所有的心思都清清楚楚寫在那雙純淨的眼眸里。
雖然不知道這反感是因為什麼,但卿泠無意探究,也並不在意。
可這時候,又是阮鈺白自己站了出來。
原本昏淡的燈光烤出點細密熱意,飄過來的是一點清甜的果味,介於草莓和蘋果之間,呼吸入鼻息時都是乾淨無害的。
並不是信息素的味道,純粹是這個叫做阮鈺白的女孩身上傳來的。
阮鈺白的手指上不知何時蹭到了一點果醬,捏過紅包邊緣時像是鍍了層幼稚的花邊,而本人還不明白髮生什麼,一個勁地往她懷裡塞,小聲嘟囔道:「拿著吧,看上去挺聰明,沒想到是個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