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這是脫離於所有原著情節之外的,阮鈺白和她所有幼稚幻想的單方面告別。
教學樓外狂風呼嘯,冬天的暴雨比夏日來的還要更為令人瑟縮,雨水匯集成纏綿的一片,還未踏出室外就已經要淋濕腳面。
路過迴廊的會長取下背包,從側面拿出雨具,撐起傘面的動作優雅安靜,神色冷淡地步入雨幕中。
——直到有一團蜷縮成刺蝟的柔軟身影映入眸中。
時值初冬,勞雷斯的室內保暖卻還是很到位,因而學校里的同學大多在夏季制服外披上層外套,平時都把禦寒的外衣鎖在柜子里,只有出教室回家的時候才會重新取出來。
而很顯然,現在這個階梯上被拔了毛的刺蝟沒有穿任何保暖的外套,雨水毫不留情面地落在她單薄的背部,料子很薄的襯衫蜿蜒出磅礴雨跡,濕透的布料勾勒出她微顫的纖細腰線,細白的膚色撲就過瘦窄成紗的制服前,像是奶油口味的軟滑冰淇淋。
還是快要化掉的那一種。
大概是遭遇到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誇大點說是不長人生中的最大難關,會讓沒有歷經過磨難的孩子痛哭流涕的那一種。
卿泠淡淡地瞥了一眼,隨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高筒的靴子在雨聲里敲出清脆的調子。
——可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和其他人相異,卿泠的大腦永遠會把理智排於情感前,這就像是機器總會比猶豫的人類更快排出不同事物的比較級,比起情感泛濫症候群的多數患者,大小姐更擅長冷眼旁觀。
或者說,司空見慣地淡漠走過。
就像是此時一樣。
自然,卿泠確實對阮鈺白產生了一點很難產生的保護欲,這種憐惜的感情混雜著一些其他奇怪的東西,她之前一概統稱為「不太健康的古怪惡趣味」。
無論是發現她失血時主動提出的體檢、後續默默調配的藥劑、射箭場地的突兀箭矢、幫這條有點傻的鹹魚補習,連同明明本來另有謀劃的發熱期種種,她都一併歸因於自己的過度無聊。
誠然,在剛開始的時候,卿泠是抱著償還阮家人恩情的目的,但是隨著交往的深入,她又忍不住會去做一些從來沒有幹過的劣質事情。
這大概是非常罕見的惡趣味。
中途,卿泠自然也察覺到除此之外衍生出來的一點其他情感,這樣的情緒衝動而陌生,然而她不是怯於面對之人,只是還沒有徹底理清楚,就已經遭到阮鈺白乾脆利落的拒絕。
那她又何必自討沒趣?
只當重新回到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也無不可。
這樣想著,卿泠冷淡地收回視線,平靜地與陌路人擦肩而過,漫步向前走去。
一滴雨點旋於傘面,溫順地沿著傘面的紋路向下悠悠滑過,落腳點本該是濺起小小坑窪的路面,卻被趔趄奔過來的女孩所半路截斷。
阮鈺白被冰冷的雨水打擊到懷疑人生,細軟的髮絲和脖頸全都是濕漉漉的沁涼一片,而她此時毫不客氣地抱住眼前這具高挑纖細的身體,就像是畏寒的小動物在本能地靠近熱源。
Omega的小蒼蘭信息素冷淡幽靜,不裹挾任何的攻擊性意味,只淺淡地氤氳出薄而淡的霧氣,卻在此時很奇蹟地撫平了阮鈺白的心。
在察覺到身前人握住傘柄的動作一頓,眼看著要轉過身來時,阮鈺白不敢去面對,只急慌慌地抱得更緊,嘴唇因為冰冷而發顫:「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哦?
比起現在受到安慰的阮鈺白,卿泠的感覺可就不那麼舒服了,女孩的身體涼冰冰的,滿含著濕氣緊貼在自己的後背上,將原本乾燥的學生會制服也沾得濕潤一片。
當然,這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情。
更為緊要的是,阮鈺白實在是黏糊得太緊,濕潤的額發可憐兮兮地蘸滿了水,此時不但隨著女孩顫抖的姿勢拂過脖頸,還有一兩絲隱約地在向上輕觸。
不是很能令人覺得習慣的癢意。
卿泠握住傘柄的手指微緊,淡淡道:「你先鬆開。」
然而不知道這話碰到了什麼破防點,阮鈺白手指一頓,不但沒放開,反而像是八爪魚一樣黏得更緊:「我錯了,你說得都沒錯,是我眼睛重度近視,大小腦發育在返老還童,性格比老頭被蛀空的拐杖還要倔。」
這都是什麼奇怪的形容詞?
在這樣的言語攻勢面前,卿泠到底還是放棄掙扎,勉強側過頭去:「我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女主當然沒有,這都是她編的!
鋪天蓋地的雨聲之下,那雙烏黑的雙眸安靜地映出自己狼狽的可憐樣子,像是澄澈的鏡面照出她所有的不堪。
阮鈺白想,她可真是個爛人。
方方面面的,簡直是爛透了,怎麼還好意思來纏著女主?
在這樣濃烈到快要蝕骨的自厭情緒面前,正常人本來是會收手撤走的。阮鈺白本來也這樣想,然而手臂在卸去力道的那一瞬間,忽然另有一種極為酸楚的情感鋪展開來。
非常突兀地,阮鈺白上氣不接下氣地痛哭出來,比所有要不到糖就耍賴的孩子還要幼稚,剛擦掉這邊的眼淚,另一隻眼睛裡的水霧已經毫不客氣地彌散開:「卿泠,我好討厭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