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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泠把透明的頭盔扣在她腦袋上,將帶子也細細系好,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只要你可以撐十分鐘再倒。」
女主實在是非常惡劣的人。
半小時後,阮鈺白平躺在Lumos的冰涼地板上,呼出來的氣凝聚成細小的選,失去體力的鹹魚已經連眨眼皮都不能。
卿泠隨手把室內的溫度調高,拉了把椅子坐過來,把鹽水遞給她後看了眼計時器:「九分十七秒,下次就肯定可以了。」
阮鈺白氣若遊絲道:「騙子,你上回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卿泠不贊同地搖搖頭,很冷靜地闡述事實:「上次是六分五十秒。」
又是這樣!
阮鈺白算是發現了,卿泠幾乎是在貼著她的動搖點,準確地發出惡魔的邀請函。從外人的角度來看,大小姐每次都極為有涵養,從不逼迫當事魚,只是很簡單地擺出兩個選項,讓她自由挑選,一點獨裁的心思都沒有。
但是只有阮鈺白自己清楚,她根本就是沒得選!剛開始她是傻乎乎地被騙,直到次數過多,她在復盤時才驚醒自己完全中了對方的套路,咬牙切齒下定決心,下一次再也不會吃女主的迷魂藥!
……然後,下一次她就是在清醒地走入套路中。
阮鈺白:這不能怪我,只能怪敵方的技藝太奸詐!
女主燒的飯實在是太好吃了,多少次阮鈺白都被這樣的集中訓練累得想哭,最後是一邊吧嗒著掉眼淚,一邊委屈兮兮地向卿泠遞出空碗:「再來一碗。」
光是看卿泠白皙而纖長的那雙手,阮鈺白就算是打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麼她做飯會這麼好吃。
難道說這就是狗血小說作者給男主的特殊福利嗎?
好幾次這樣的念頭浮上來,又被她刻意壓下去。後來的阮鈺白驚恐地發現,比起這樣不負責任的猜測,更讓她恐懼的反而是不自覺產生的不快情緒。
到底是因為女主卿泠,還是因為男主南竹堤?
阮鈺白看過這麼多天雷滾滾的各色感情小說,自然也明白這樣不快的情緒會因為什麼情感而產生,只是她永遠不敢面對,恨不得將所有類似的複雜情緒打包起來束之高閣,只做一條沒心沒肺的快樂鹹魚。
她已經極力避開原小說的劇情了,然而在這樣的情感面前,反而會產生出「難道無論如何都避不開深情女配的老路嗎?」這樣的泄氣想法。
然而更多的時候,阮鈺白反而會在心裡默默地想:要是根本不知道劇情,只是真的去做一個深情的炮灰女配,是不是反而不會這麼糾結呢?
剛開始這樣的想法並不算頻繁,然而隨著冰冷單調的廚房中搖曳出甜蜜的飯香,隨著熱牛奶的餘溫熨燙在凍得發涼的指尖,隨著最後一點光線從Lumos消失後只余鋪天蓋地的小蒼蘭氣息……
她會抬頭看到卿泠的眼睛,烏黑眼眸的線條漸漸延長開,跟隨者眼尾開合的柔美弧度而漸漸消隱,而阮鈺白會在大小姐沉靜如湖泊的瞳中,看見小小的完整自己。
一個筋疲力盡也還是在無意識微笑的自己。
旁觀的時候總比陷入泥沼時來得清醒,而這樣驚心動魄的事實藏匿在日常生活中,反而會在不知不覺間泡爛一個人本就不算完備的警戒心。
每當女主摸摸鹹魚的頭誇獎她做得很好的時候,阮鈺白總會僵硬地扭過頭,心裡卻在很難過地想,不去喜歡卿泠,實在是過於困難的事情。
到了後來,阮鈺白只能用看過的小說語錄告誡自己:現在的情緒不過也只是吊橋反應的後遺物,只要分開了,這樣的錯覺就會很快消失的。
阮鈺白也明白這更類似於自欺欺人,所以有時候也忍不住想,要是能更早一點退婚,是不是就好了?
這樣的話,她可以正大光明地離開女主,無論後續能不能逃開狗血小說的原情節,至少不必每天這樣拉扯自我。
這是非常自私的討厭念頭,阮鈺白第一次有了這樣念頭的時候,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卿泠雖然從未挑明,然而一個在所有外人看都是冷淡的高貴大小姐如此關心自己,甚至已經關懷到了面面俱到的地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用「向著阮家報恩」這樣的單薄理由來解釋的。
更何況,卿泠從未推拒過婚姻,阮家人後來更是解釋過「不想公開也只是卿家長輩的想法,與小卿無關。」這樣的背後涵義幾乎不用再深想,毋寧說,真正膽怯想逃脫的人只有她一個。
阮鈺白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透明薄膜,是一旦戳破就會覆水難收的微妙境界,然而她只能膽怯地逃得更遠。
要是這隻是她自作多情,倒可能還好些,然而假使卿泠確實也對她有著近似於喜歡的曖昧情愫,她又該怎麼推脫呢?
「我只是個炮灰女配,而你是屬於男主的美強慘女主,我們不可能的。」
太奇怪了,用這樣的理由去表示退婚既可笑又噁心,完全是把對方的心意踩在泥地里的不知珍惜,阮鈺白都快要厭惡這樣猶猶豫豫的自己。
可是念頭一旦產生,就很難抹除掉,只能隨著時日的增加而愈加清晰,「退婚」兩個字幾乎是含在舌尖,好多次她在和卿泠對視時都要提起,卻在念出的前一刻重新吞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