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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一個偷偷進到使家主宅的機會。
當然,正大光明進去必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能當個侍女還是綽綽有餘的。然而,有可能是阮鈺白找到的下線還不夠高級,並不能一步送到卿泠的臥室里,她還需要從頭做起。
這對於一個好吃懶做,除了睡什麼也不會的鹹魚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不知道主人家是什麼樣,反正這身侍女的衣服穿起來實在是不怎麼舒服,不僅袖子扎得緊,上半身也很硌得慌,總讓阮鈺白產生一種快要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阮鈺白不止一次想要發出抗議:「全都做均碼是非常不合理的,這對於還在生長發育中的孩子是一種迫害!」
都勞雷斯學院畢業怎麼了,她阮鈺白可是還在二次發育中呢!
同期有個小月倒是很羨慕她:「這樣有線條多好看啊,你看看我這種身材,這衣服穿得倒合身,可是和紙片人也沒有什麼兩樣了。」
阮鈺白:「那我們換個身材吧。」
小月大驚失色:「這倒不必。」
虛偽,這可真是虛偽極了!
阮鈺白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切菜,真是懶得再看她。估計也是有點不好意思,小月討巧地白送了個情報:「聽說今天晚上,卿家的那位大小姐會來主宅準備出嫁。」
阮鈺白一個激靈,手指被切出來一道細小的傷口。
好傢夥,不枉她每天在這裡戰戰兢兢地工作,多一句廢話都不敢說,甚至都被身邊的人當成呆魚,要麼就是當成啞巴,要麼就是把她當做傻瓜。但是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她這個勤奮刻苦的鹿小魚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沉浸式仆侍訓練,阮鈺白到底也累積一些經驗,早在因痛下意識叫出來之前,就自動消了聲,還很自然地把受傷的手指藏到圍裙後,面上還是單純無辜的一條傻魚子。
想要做「出嫁夫人」身邊的這位女奴,不僅要忠誠會來事,最重要的事情其實是面目姣好,皮膚潔白,不能有任何的傷口。
和阮鈺白這種顏控不一樣,這當然不是因為「新夫人」愛美,而是因為身邊的女婢也是為了南竹堤而準備的預備後宮而已。
還在陷入幻想的小月自然沒發現,嘆口氣道:「也不知道哪個幸運兒會被挑選上。」
阮鈺白:要不要認識一下,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我覺得我就是這隻幸運鵝!
夜晚很快就降臨於主宅,一同來的還有悄無聲息的古老馬車。
月光籠罩在琉璃也似的窗外,一寸一寸擠進來時也像是磨砂成朱潤珍珠的顏色,照在大小姐藏青色的服飾上也呈現出流轉的波紋。
頭髮是漆黑的烏檀木色,眉梢只掃著寡淡的柳葉筆形狀,朱紅的花鈿貼在細白額間,不顯俗艷,反而像是燃燒出詭異的一小簇火焰。不知道是不是胭脂顏色用得很淡。一時之間,躲在走廊里跪坐著悄探的阮鈺白竟也分不清,不知道她雙頰上細緻的穠粉究竟是大片掃過的胭脂,還是因為依照古法燃燒的地熱而升起的熱度。
弧度優美的嘴唇寡淡無色,偏偏唇珠一點墜上了灑著珠粉的口脂,帶著阮鈺白一行人進來的婆婆此時緊肅著神情,低眉斂目地連聲絮語,聲音繁瑣一如牆角蛛絲,細細密密將這座繁華的牢籠緊緊包裹起來。然而端坐在中間的大小姐神色淡淡,只是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眼前的魚缸。淺淺的漣漪擾動過池底的魚尾草,那植株本是黛紫色,然而隨著卿泠饒有趣味地俯身探看,唇珠上那一點艷麗的凝彩反將其染成珊瑚紅。
「成婚後,夫人需得聽從丈夫的指示,在他做錯事時進行委婉地規勸。倘若三次不行,需得反思自責,是否是勸告的態度還不夠和緩。」
「您說得是。」
「為人妻者,不僅要照料丈夫的日常出行,一筷一襪務要仔細考量,其餘的姐姐妹妹也要照料好,嫉妒構陷是最大的忌諱,柔順和婉才是最優良的特質,這點夫人一定要記牢。」
「您說得是。」
她長長的袖擺偶爾會掃亂燒亮的燭光,那柔順一如絲綢的料子承載下一整片遊動的光澤,沾了水的手指靜靜浮在魚尾草的上方,會有一兩顆水珠輕輕地墜下,又掀起一片新的漣漪。
不,並不是魚尾草變成了紅色,而是大小姐的輕微張合的嘴唇在被漸漸地染色,可這樣的微妙變化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得清。在婆婆的眼裡,她還是優雅端容,烏髮紅唇的美麗大小姐,但是從阮鈺白所在的陰仄地方望過去,卻見到嘴唇在緩慢地游弋而成藍紫,像是細小的鳶尾花蔓延而上,勾勒她恭謹應是的唇形,反要熾燒出冷冰冰的火焰。
被這旁人看不見的火焰灼燒,阮鈺白的心裡也在慢慢地疼痛起來。長久被封塵下去的珍珠匣也在被火焰舔舐,銅鎖也要不堪其負地被燒穿。
阮鈺白想,她其實是心疼卿泠的。
與其說小說的女主人公是個善良的好人,毋寧說她是個聰明且努力的薄情人。小說中寫她從前事只是寥寥數語,可落在當事人的身上就是無休止的訓練與從不休息的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