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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阮鈺白已經要成年了,所以私心把情侶篡改為成年人。
卿泠淡聲道:「難道不是牽手嗎?」
阮鈺白一下子坐直起來,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是盜版說法,親親才是對的,呵,我還不想親你呢,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雖然成年,可看上去並沒有長大多少。
雲朵被快要墜下的夕陽染成了蜜糖的橘子顏色,到了高處的時候人總會有錯覺,好像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遼遠的天空,那些下一刻就要閃爍起來的星子縮在雲層的中央,也被明亮的日光鍍成溫暖的漸變形狀。
疊雲之上,還會有另外一座城池嗎?
在被一整個看不到的城池陰影裹挾到的瞬間,卿泠轉過還在垂頭生悶氣的女孩,纖長的手指扣上她微涼的指間,極為溫柔地贈予她一個吻。
力道並不會比雲霧更重,輕柔到阮鈺白出現幻覺,以為自己的面頰上落了雨。
自然,這是錯覺。在臉紅心跳地重新睜開眼時,卿泠已經撤開,拿出濕巾遞給她:「不是說不緊張嗎,怎麼手上還是出汗了?」
呵呵,真是沒有絲毫的情調可言。
截止到走出遊樂園的那一刻,阮鈺白度過了自己十八歲之前最快樂的一天,她撕著黛紫色的棉花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閒聊,又隨口提起中午沒說完的話題:「這個笑話真的好無聊,怎麼會覺得你要自己出道呢?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吧。」
無論是唱歌,跳舞,吃糖,安靜的親吻與更加親昵的交流,在舞台上流下激動的淚水,甚至於吵架,冷戰,不開心,她們也總會永遠在一起。
阮鈺白還年輕,她不像張愛玲,從不覺得一生一世是多麼難做到的事情。歲月就好像清澈的溪流,她看不到暗礁和泥濘,只覺得前路儘是坦蕩的星光與葳蕤翠葉,遇到的夜鶯也會輕柔歌唱。
不僅僅是這輩子,下輩子,並不曾看見的其他星球,她也堅信兩個人會永遠在一起。
哪怕有困難,可是她們既然是握著手的,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明明沒有任何理由,但是阮鈺白卻可以這樣篤定地相信,她是認真地覺得自己做得了主,遠比月老和三生石都要肯定這一點。
所以,她看不到身邊人的突兀沉默,只是眼睛快活地彎起來,搖搖晃晃地牽著她的手搖擺,是那樣牢不可破的姿態。
然而在下一刻,卿泠卻驟然鬆開手,聲音是前所未聞的輕柔乾淨:「我要走了,阮鈺白。」
夜風輕柔,月影婆娑,站在原地的少女還是面容清絕,優雅的身姿像是油畫裡溫柔走出的姝色,身上氤氳的香氣也是熟悉的幽若小蒼蘭
可阮鈺白卻愣在原地。
截止到走出遊樂園之後,阮鈺白度過了前十八年中最不快樂的一夜。
比起上次的悶聲吵架,這次的冷戰可以說是人盡皆知。自然,說是冷戰也不完全,卿泠言行如舊,只是阮鈺白完全刻意地避開對方所有出現的地點。
「老白,何必呢?人各有志,我理解你會不開心,但是到底是關係很好的前輩,不要鬧得這麼僵。」畢必芭看著故意繞了一個大彎兒才回來,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濕的女孩,很無奈地嘆一口氣。
可阮鈺白卻只像是一塊石頭一樣蹲在那裡,只頑固道:「她才不是我的前輩,她騙人。」
怎麼可以這樣呢,明明約定好的不是嗎,為什麼可以這樣輕而易舉地違背諾言。
無論旁人怎樣勸說,阮鈺白還是執拗地搖頭,像是孤注一擲走進偌大迷宮裡的倔強小獸。
最後離開的那一天,天氣是晴朗天氣里難見的陰雨天。卿泠婉拒其他人的送別,提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不意外地發現那扇窗還是緊閉著的。
卿泠自嘲地彎了下唇角,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行為,外面已經落了雨點,她放下拉杆抬步邁出。
開窗的聲音就是這時候傳來的。
下一刻合該有驚雷划過,不然為何卿泠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轉過去,可雙腿卻像是被定住一樣停留在原地。
不知名的小鳥飛過驟然打開的窗前,羽翼輕輕地掃過女孩細嫩的臉頰,而窗前的阮鈺白面色蒼白,手指會攏,用從未有過的高聲呼喚道:「前輩。」
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走。
從前卿泠半真半假地開過無數次玩笑,可無論怎麼哄勸,阮鈺白都不曾再開口,只是永遠賭氣般叫她全名,再要麼就是卿女士。
可她此刻卻像是不擔憂嗓子會壞掉一樣,拼盡全力把這麼長時間欠下的稱呼盡數吶喊出來,音浪是波紋,一層一層溫柔地堆滿雨水下只屬於卿泠一個人的天空,於是漫天遍地儘是阮鈺白最喜歡的花朵小蒼蘭。
她聲音透明而哽咽,遠比所有的話語都更令人動容,不必回頭看,卿泠都知道她必然眼圈紅腫,渾身濕透。若是擱在以往,她定然會因為心疼而丟盔棄甲,很溫柔地把她護在懷裡,輕聲問她為什麼不開心。
在一片遮擋視線的暴風驟雨下,身形纖細的少女卻只是一路往前走,從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