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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潮濕的地下,不知多少死人被掩埋。有的人因窒息而死,有的人是被抹喉扔下。
他們的死法子受有印象,這些人應是殉葬而死。按時間來算,前天是恰巧是朝歌舉行祭天大典的日子。
屍體一直往下,奴隸們死相恐怖。在墓坑的最深處,子受夢到了一個棺材,棺材被釘得嚴嚴實實,子受的心卻越來越慌。
他的視野透過了棺材,那一幕讓他心臟劇烈跳動。
那裡面裝的正是子升,子升被上面壓著的三具屍體滲下來的血液淋得渾身是血。
小小的孩童像是受了傷,他身下的那團血讓子受悸動。
子受不蠢,他一下子察覺到那血可能就是子升的。
他瞬間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想到夢境內容,他渾身發冷,他摸了摸額頭,全都是冷汗。
子升為什麼會被活埋了?
子升為什麼會在棺材裡?
子升為什麼吐了那麼多血,怎麼受的傷,那么小的孩子疼嗎?
血已經乾涸,也不知道子升被埋了多久。
子升膽子雖不小,但在那種環境下,一個孩子怎能不懼?!!
子受有些喘不過氣,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天色,撫了撫胸口。
幸好是夢,若是現實,他怎麼也承受不了。
他不想看到他的弟弟哭。
噩夢過後,子受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他的心跳愈發的快,心中有種壓不下去的心慌。
第二天,天方亮。
時辰未到,子受便讓大軍收拾好,準備出發。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離朝歌不過半日路程,大軍馬上就要到了。
子受茶飯不思,他的心情也越發暴躁。
還有兩個時辰他們就要到朝歌了,屆時等他見到子升,心慌也應該沒了吧?
大軍對子受的提早出發毫無意見,他們離家太久,也早都想家了。甚至一晚上他們都沒睡好,第二日更是早早醒來,不然也不會集結那麼快。
大軍帶著喜報歸來,帝乙親自迎接。
子受下馬向他的父王行禮,待他起身後卻沒有見到他父王身邊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令自己冷靜下來,語氣輕快且抬眸問向帝乙。
「父王,怎麼不見子升?」
隨後他大笑,「是不是這小東西又去哪兒玩兒了,半天找不到人?」
子受說完,氣氛沉下,子啟與子衍垂下頭一言不發。
子受抿住唇,他握緊手中大刀,青筋已然暴起。
帝乙眼神複雜看向他處,其眼中起了一層霧,他嘆了一口氣,語調很低。
「子升……已失蹤三日了。」
子受的心徹底沉入谷底,他渾身冰涼。
——
天色陰沉,狂風捲起沙土,子受在無數大臣的呼喊下讓人挪開了祭壇。
「太子,此舉荒謬!怎可因一夢境,便要搗毀祭壇!」,祭司對著子受指責,子受兩耳不聞,直接揮手讓人將祭司拉下。
「太子不可,您是在瀆神!您是將殷商國運當做兒戲!」
一老臣老淚縱橫,直言殷商將要毀於子受之手。
子啟與子衍不忍,卻還是過來想要拉住子受,勸諫子受莫要對神靈有此冒犯之舉。
子受直接揮手,二人被掀翻倒地。
子受早已忍不住,他雙目赤紅望向二人,「子升他在這底下!他除了是我的兄弟,他還是你們的兄弟!為了虛無縹緲的天神,你們是將子升的性命視若無物?」
子受氣勢恐怖,子衍不敢直對,子啟卻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子受,我同樣是子升的兄長,我怎麼不關心子升?子升失蹤的這幾天,我更是發瘋了的尋找。但是——」
子啟指向旁邊的墓坑,語氣鏗鏘。
「一個活人又怎麼會被埋在下面?還被釘到了棺材裡?堂堂殷商王子,誰人敢動?!
只是因為一場夢境,你便要掘了神墓,你是殷商太子!做事怎可沒有章法,全然不顧後果?你衝動莽撞,將殷商置於何地?
再者說,若是挖到深處什麼都沒有挖到,你又如何向朝堂交代?向殷商交代?
即便……即便子升真在裡面,一個小孩三天不吃不喝,你還真能見到活生生的人嗎?」
子受聽完後冷笑,他指著墓坑放聲道:「即便是挖到了一具冷屍,那也該是由我親手葬了他,而不是由他一人被埋到了裡面,無論生前死後再也見不到他兄長一眼!」
說完他也沒耐心聽子啟說下去,直接揮手讓人將子啟子衍二人壓下。
天越發昏沉,電閃雷鳴,轟隆隆的雷聲讓人心顫。
被攔在兩旁的大臣聽聞此聲頓時跪地,「上天息怒!上天息怒!」
狂風吹起了子受的冠服,發冠被吹一下,他一頭青絲散下隨風搖曳。
塵土被吹得到處都是,模糊了人的視野,子受紋絲未動。
大量的屍體被挖出,雷霆撕裂了長空,白光將世界照明,它照亮了大量奴隸猙獰的死狀,也同樣照亮了子受立體的五官。
奴隸們慘死的模樣映在了子受的眼眸中,他的手掌動了動,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任憑大臣們如何呼喊、哀勸甚至辱罵子受,子受背過雙手恍若未聞。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被搬了上來,墓坑也漸漸被清空,子受嘴唇緩緩輕輕蠕動,用僅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輕說:「若刨墓是瀆神,若不殉葬是瀆神……既然神靈已被褻瀆,那自我登基後,便一直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