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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很空曠,目所能及之處只有大片裸露的岩石,連碎石之間的雜草都很少。相比較於樹海,這裡的視野非常開闊,月光將地面照得發白,深色的天空里可以看到細碎的星點。
他沉默著看了好一會兒星空,突然說:「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說完他垂下頭,繼續道:「你不覺得我們剛才就是從一個狹窄的入口,到了另一個寬闊的地方。」
張起靈說:「若真如此,恰好走到了會有人跡的路徑上。」
「但誰能肯定,終點就是桃花源。」吳邪說道,「看過課本外的超綱內容嗎,有一種說法,桃花源並不是樂園,是死人國。」
「熟悉附近水域的漁夫為什麼會迷路,因為他遇到了鬼打牆。白日捕魚,日落才尋到桃花源,因其間的人躲避天光,白日不敢出來。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我們老一輩修墳也修得整齊。外有桃內栽桑,大忌。」
漆黑的夜色中,吳邪的語氣很輕快,好像說的不是桃花源令人細思極恐的版本,而是什麼有趣的故事:「五百年來,桃花源中沒有一個人想要出去,這合理嗎。」
他頓了一下,湊到張起靈耳邊,用氣音輕聲說:「這不合理。我們從那個口出來,你確定我們是在往有人跡的地方走,而不是走到墓冢裡面去。」
張起靈神色不改,仿佛沒有聽到吳邪刻意壓低的聲音,他停住腳步,低頭看向旁邊的碎石:「有人活動過的跡象。」
吳邪覺得有些無趣,縮回頭聳了下肩。他自然知道張起靈是如何選擇的行進方向。從樹海一路出來,這整條路線都是有人刻意布置過的,甚至山頂也存在人跡。
張起靈加快步伐,很快這山路就走到了頭,兩人最後在山崖的一個邊緣位置停住。
下面是一片平直且開闊的槽谷,兩壁陡立,中間平坦。再順著槽型谷底往前看,遠處是更加開闊的一片谷底平原,越過槽谷肩可見盡頭立著一座山。山頂有冰川流水一路往下,在谷底匯聚成河流,夾著冰一直流到遠方。
此時天際已經開始泛白,在黯淡天光的籠罩下,他們所站位置的下方顯現出一些模糊的陰影。兩邊較為平直的谷壁上,立著無數的房屋。
吳邪看著這景象,少見地表現出一瞬間的驚訝。他說了一句藏語:「卡爾。」
「卡爾」在藏語中指堡寨,這遠離人境的荒谷之間,竟藏著百餘棟藏式碉房。這些方形碉房由下往上依附山壁而建,多為兩層結構,由石塊和黃泥混合壘砌而成。粗石壘造的牆面上是成排的上大下小的梯形窗洞,窗洞上帶有暗紅的出檐。
碉房一棟挨著一棟,中間用簡單的木頭棧道連接,山壁最頂上那棟的屋頂就在他們下方不遠處。
「有點奇怪。」吳邪說。碉房在藏區很常見,但極少會出現如此密集、且全部集中修建在山壁之上的。他看向谷底,那裡有一大片空地,似乎是立著什麼東西,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張起靈點頭,用眼神詢問他是否要下去。吳邪從包里摸出繩索:「謹慎行事。」
兩人下到離他們最近的那棟碉房的屋頂上,又順著屋檐在門前的棧道上落腳。此時天光已經大亮,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出來活動。
房屋影影綽綽地立在山谷之中,四周靜悄悄的,仿佛這裡只有這些建築,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一個活物。
但吳邪在棧道上站定後就知道並非如此,這些棧道上有人走動過的痕跡,並且痕跡很新。他抹了一把面前的窗框,沒有什麼灰塵。
吳邪抬頭看向窗戶裡面。屋子裡很黑,沒有點燈,也沒有人活動的聲音。
「要不要敲門,說一聲老鄉扎西德勒,我們路過想借宿。」 吳邪開玩笑地說,但隨後他就直接握住了門把手,用力一拉。
伴隨著吱嘎一聲,門被吳邪直接拉開。他打開手電筒:「叫人起床。」
如此直接的入侵行為,是個人都被吵醒了,但屋子裡依舊一片死寂。吳邪掃視四周,屋內是很典型的藏式裝飾,牆上掛著毛氈,地上鋪著地毯。中間有個火坑,旁邊放了一個黃銅水壺。
張起靈此時已經查看完裡屋,他走回吳邪身邊說:「沒有人。」
吳邪在開門之前就知道屋裡沒人,他摸了一把那個銅壺。炭火才燒完不久,水壺還是溫的。
他不再多看,轉頭緩步走到門外。兩人又去了隔壁的屋子,也是同樣的場景。
他們一直順著棧道走到山壁靠下的位置,在一棟屋子前停住腳步。吳邪摸出煙盒,往外抖了根煙,又多看一眼數量,有些可惜地嘖了一聲。最終他還是叼到了嘴上,只是沒有點燃。
吳邪靠在牆上,叼著煙,聲音有點含糊:「桃花源,死人國,你猜猜是哪個。」
所有屋子都有居住過的痕跡,這些痕跡非常新,仿佛在他們到來之前,屋子裡都還有人活動。但他們一路下來,沒有碰到過一個人。
吳邪看著對面的山壁,那裡也有一片碉房。那些影子靜悄悄地立在不遠處,好似一片墳墓。
他又將視線投向山谷中央的平地。一條極細的河流從那裡流過,中央立著一尊鳥型的石雕。
「可能這片的都去對面串門了。」吳邪站直了身體。這個村子給他的感覺非常奇怪,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所有的陳設井井有條,卻看不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