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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些他沒有鬆開,手指穿過我的指縫一扣,拉著我繼續朝停車的地方走。
一來一回,我被烈日烤了一路,此時交握的掌心說不上乾爽。我一隻手滿是汗,被他握在掌里,一隻手拎著那瓶凍過的礦泉水,沉默半晌,嘀咕了一句:
「熱死了。」
悶油瓶暫時中斷了他的駕校每日打卡,胖子得知後,興沖沖跑上門來,說要檢查作業,看看學習成果。不過我看他那樣,總覺得他是想顯擺顯擺,挽回他在答題時丟的臉。
於是三人上了村口大路停車的地方,找了塊人少的空地。胖子從附近的林子裡掰了幾根樹枝,插在地上,又撅著屁股畫了幾條歪歪扭扭的線,圈了個車庫出來。
我看了一眼,又把樹枝往裡插了插:「你以為現在倒車入庫的場地都和你體型差不多?」
胖子不屑一笑:「這有什麼難的,就學校那開法,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閃開,胖爺我給你們露一手。」
只不過胖子這麼多年開車野慣了,要不是小花兜著,他那駕照早就不知道被吊銷多少回了。眼下要按照考試的標準不碰線一把倒進去,還真有點難為他這個開野路子的。
胖子試了幾次都算不得太成功,見我在旁邊看熱鬧,一腳把車停下,喊道:「你是高材生,你來,你肯定不在小哥這種新手面前丟人。」
我哼了一聲:「激將法沒用。」
但胖子鐵了心要拖我一起下水,減少他的丟臉程度,甚至還搬出了「給小哥看看什麼是教科書」的說辭。這說法我不認同,因為說白了我和胖子一樣,這麼多年開野車開慣了,規矩程度也就比他好一點。按我在駕校看到的場景,悶油瓶開車大概才叫教科書。
但橫豎不會少塊肉,我為了讓胖子閉嘴,最後還是坐上了駕駛座。悶油瓶坐在副駕駛座,胖子站到車後面,清了清嗓子,嘴裡開始嗶嗶嗶地模仿倒車提示語音。
我把座位往前拉,又調整好左右後視鏡,熟練地掛擋起步,打著方向盤開始往後倒車。
之前被撞歪的車頭已經被修好了,不過還是留下了幾個印子。我緩速倒了一陣,瞟了一眼旁邊的悶油瓶,突然說:
「小哥,如果這把我倒進去了,你就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要去考駕照。」
悶油瓶聽到動作一頓,隨後轉頭看向我。
他並未回答,我這話也是突然冒出來的,不指望他會答應,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倒車上。這次角度卡對了,應該能順利倒進去。
誰成想在這時,悶油瓶突然往我這邊湊了湊。他抬手在我臉上抹了一把,同時說:
「可以。」
我感覺他粗糙的指腹從我側臉的皮膚上滑過,順帶抹走了臉上的幾滴汗,當下一愣。這時突然就聽後面的胖子發出一連串嗶啵聲,掐著嗓子喊道:
「請注意,請注意,你他娘的壓線了。」
我把頭伸出窗外一看,見那車屁股已經冒出線,差點輾到邊上的樹枝,忍不住罵了一句,又轉回副駕駛,不服氣道:「你干擾司機,不算數。」
悶油瓶聞言挑眉,抬手給我看,只見上面有一根睫毛,大概是剛剛從我臉上抹下來的。
胖子這時又在後面提高聲音說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不掉面。吳師傅,再來一把?」
我沒理胖子,坐在那裡和悶油瓶直直地對視。看著他滿臉的不明所以,我越想越覺得這事沒意思,嘁了一聲,抬手就去解安全帶準備下車。只不過安全帶好像卡住了,我第一下沒能解得開。
這時悶油瓶的神色才稍微動了動,他離開椅背,俯身過來幫我解安全帶,同時淡淡地說道:「按你說的,倒進去了,我告訴你。」
他的聲音幾乎就是在我耳邊響起來的,此時整個人半壓在我身上,臉就貼在我脖子那裡,頭髮掃到我臉上,有點癢。
胖子又在後面問了一句,我感覺周圍無比悶熱,汗液在封閉的空間裡變得有些黏膩。我閉上眼,狠狠吸了口氣,放棄掙扎般地回道:「不倒了。」
「熱死了。」
(七)
悶油瓶在一個多月後順利拿到駕照,在此期間陸陸續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出了一趟遠門,見了幾個舊人。那個漫長又奇異的夢一路往前走,最終在某個時間段落下了尾聲。
我一算時間,突然發現夢開始的時間,剛好是輪轉一年的節點。這個時候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夢的產生,很可能是因為青銅門。
去年因為某些原因,我和悶油瓶一起進過一次青銅門,在裡面完成了一種反推,如今出現這種關聯般的影響反而是正常的情況。這個夢仿佛將我和他一起連接到了一個很久遠的時間點,但又真實得不似一個夢。
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在此不一一贅述。只是通過這件事,我意識到青銅門對於我和他來說,將我們的命輪一起推向了一個新的方向,這個改變可能不單單發生在我身上。
當悶油瓶拿到駕照的時候,夢帶來的影響已經很淡了,一切都恢復了常態。我們在這些年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局面,生活漸漸回歸正常,我也漸漸將這些事情放下。
為了慶祝悶油瓶順利拿本,胖子在鎮子上找了個大排檔,叫了一桌子燒烤,又扛了一箱啤酒。說是幫別人慶祝,結果喝得最多的反而是胖子,我被他拉著拼酒,也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