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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抬眸注視他,沒有說話。吳邪沖他笑了一下,然後抽出兩根煙,把其中一根遞到那達面前。那達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接過,放到篝火邊點燃,吸了一口。
吳邪定定地看著對方抽菸,把煙夾在手裡,卻沒有點燃。
因為淋雨和一路奔波,此時他的狀況不算很好。吳邪又咳嗽幾聲,補充道:「你說樹海是村裡的墳場對吧。我從那裡進來的時候,發現那裡的屍體右手都是斷的。」
「窩朗姆。」大概由於尼古丁的作用,那達的精神振奮不少,此時提高音量說,「我們族有個說法,認為靈魂是不死的,人死後靈魂就是『窩朗姆』。但鬼魂有善惡之分,我們認為如果毀壞了屍體,窩朗姆就能喪失能力。所以為了使惡鬼不能報復,對被殺死的人要折去右手。」
「原來是這麼個驅法。」吳邪想起鏡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那達則像是又明白了什麼,興奮地說:「樹海葬的是完全失敗的村民。不對,不是葬,是關押,他們把最終殺死的失敗者都鎮壓在樹海里了。」
「不錯。」吳邪抬眼,朝那達微笑一下。此時他的神色緩和不少,像是在表揚對方這一系列分析。
同時他摸了一把衣服,覺得已經烤得半幹了,站起身來套到身上,背起包往甬道走去。那達趕緊幾口抽完煙跟上,吳邪走到入口處,卻突然停下,問那達:「你確定要出去?」
那達一愣,覺得他現在問這個話莫名其妙。但吳邪卻不再追問,看向走在前面的張起靈,轉身跟上。
第二十四章 塔葬
甬道不長,三人很快走到底,手電往前一掃,光很快被吞沒了。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吳邪抬頭一看,只見整座山都被掏空了,面前是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十多層樓高的石洞。石洞呈倒扣半球形,四壁光滑,周遭空空蕩蕩。
唯有中間立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龐然大物,那東西周身淡色,白灰抹面,上窄下寬,外觀粗看有一點像塔。從方形底座往上,是一整塊光禿禿的弧形建築,如同寶塔底座上托著一個巨大無比的水瓶。
上面還生出一個略小的塔形建築,一路延伸往上挨到石洞頂端。頂端的石壁附近有一點非常模糊的亮光,仿佛開了一個口子。
「窣堵婆?」吳邪上下看完,露出一抹驚訝,那達則直接愣住,像是看到了什麼神聖的東西,直接跪下行了一個藏族的大禮。
張起靈看著這個巨大的建築,神色逐漸凝重,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建築下方。這座窣堵婆渾然一體,尋不到入口,在靠底的地方修有一條簡陋的石階,環旋盤繞著一直通往建築的最上方。
塔的梵文音譯為「窣堵婆」,意為墳墓。眼前的是一座藏傳佛教塔樣式的建築,這類建築通常由塔座、塔瓶、塔剎三部分組成,用於圓寂高僧的塔葬。
這類佛塔小者只有幾十厘米,供於家庭祭壇上,大者可達三十多米,不過不太常見。吳邪走到他身邊,感嘆了一句:「這麼大的窣堵婆,這大師看來功德無量。」
張起靈眯眼看向頂端,那裡除了那個若隱若現的光點,好像還有其他影子。他往旁邊光禿禿的山岩上掃視一周,最後說:「塔剎有東西。周圍太平,很難徒手攀爬。」
吳邪跟著他的視線看了一會兒,最後指了指那條石梯。張起靈點頭,說了句「跟在我後面」,就率先走了上去。
說是石階,實際上也就是依附著牆壁粗糙砸出一條道路,插入一個個石板,蜿蜒向上極其陡峭,走到某段還會出現石與石間隔非常寬的情況,需要發力跳過去。等走過塔座,已經有十多米高了,台階開始水平傾斜,變得極其狹窄,只夠人一個懸空落腳的位置。
張起靈走在最前面,在暗色中攀爬輕鬆落腳極穩,不過走得並不快,走一段還會不動聲色地放緩些速度。吳邪勉強能跟上他,那達落在最後面,爬得滿頭大汗。
三人爬到塔瓶中段,這裡的牆壁外凸,極其光滑,使人尋不到下手點。吳邪掏出匕首,插到縫隙中借力,這時發現周邊的牆壁上開始出現模糊的經文裝飾。順著石梯繞到背面,他抬手一照,就見陰影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洞。
塔瓶背面開滿了一個個半米多高的佛龕,這些佛龕鑿岩而建,每個裡面都放著一具乾屍。乾屍以打坐的姿勢坐於其間,已經完全風乾收縮,衣料也大多腐爛,不過少數可見穿著喇嘛服。
張起靈在一個佛龕前停下,吳邪蹲到他旁邊,順著他手裡的光看過去,只見乾屍合著眼,面容平靜,仿佛正在沉睡。藏傳佛教的塔葬,也稱「肉身之制」,遺體取出內臟後,用藏鹽吸水,再用檀香粉和香料藥物處理,最後進行裝金裝飾定型。眼前的遺體表面附著貼著一層薄金,保存極其完好。
佛龕後面的洞岩上還雕刻著佛像和經文。張起靈看過去,說:「佛陀三業。」
「身業,語業,意業。」吳邪壓低聲音說。隨後他仰頭看向那些少說也有五六十個的佛龕,突然道:「這麼多保存完好的活佛金身,胖子看到豈不是樂得找不到北。」
張起靈聞言,扭頭見吳邪抬眼看著上方,眼中晃著燈光,帶出一點笑意。此時他語氣輕鬆,仿佛在說一件極其日常的事。
他也不由得緩和下神色,看著吳邪輕聲說:「底部固死了,做了防盜處理,他很難完整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