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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時櫟依稀記得年少時,自己連續一整個夏天偷偷溜出門,橫跨整個城市跑去看成遂練球,頂著30多度的大太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躲在球場各個角落。
那年,市籃球比賽在9月初,煙南校隊暑期集訓定在郊區訓練營,離他住的地方特別遠,每次來回都要花上3個多小時,又是瞞著大家,每次都是找藉口去圖書館,天亮出門,天黑回家。
剛開始他不熟悉路線繞了很遠,頭幾次連人都沒見著,後來試了幾次,找了條最快的路線才能趕上。
每天城市兩頭跑,還真讓他瞞了過去。
大概7月底,教練組織了場友誼訓練賽,比賽途中成遂傷了手腕,教練讓他休息換替補上場,結束後,還讓替補增加訓練量,私底下練成遂的路子。
本以為要勸說一番才能說服,要知道跟成遂脾氣媲美的就是倔,可他二話不說轉身坐到候補席,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情緒,第二天也沒出現在訓練營。
所有人都以為成遂回家了,就連趙琦都不清楚,只有路時櫟知道成遂根本沒放棄,每天待在野外球場練球。
剛去還跟地痞掙過一次地盤,跟人打了一架。一個人對一群人,可想而知結局是什麼,成遂被揍的特別慘,後來怎麼回事路時櫟也不清楚,總之最後,成遂一直在球場練到開學。
從太陽正當頭練到月光披身,成遂身上的衣服就沒幹過,眉頭未皺一絲,堅毅的眼眸無一不在訴說少年的倔強。
他在用行動告訴其他人,有些人和事,沒有誰能輕易代替。
路時櫟也是從那時候越來越喜歡alpha,傾慕成遂的毅力,對那個球場上的身影越發入迷。
一架破舊的籃筐,一盞懸在電線桿上的路燈,寂寥的黑影在球場跳躍。
成遂獨自一人一遍遍重複同樣的訓練方法,跳躍、瞬移踱步訓練一樣不缺少,唯一沒有練習投籃,對著籃筐投空球找感覺。
那時候,路時櫟明白無論做什麼,孤獨都是不可避免的行囊,逃不掉。
拙劣的嘗試體驗孤獨,結果是失敗了,恐懼孤獨仿佛印在骨子裡的倒刺,拔不掉棄不動。
所以他特別佩服成遂。
那段時間路時櫟特別開心,走路都是飄著走,心情愉悅看什麼都異常舒服,暗想,他也有陪成遂為一件事努力過。
雖然這種行為不好,不過他真的忍不住想要參與跟成遂有關的事,也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感到困擾,只要遠遠的,不靠近,不打擾。
可惜還是沒看到比賽,因為他生病了,身上插滿管子躺在急救室,每天抽血化驗吸氧吊水,出來時比賽早已結束,他也從學校休學回家,整日和醫生藥物打交道。
好像所有事都從那年夏天變的,乾瘦的淤青胳膊留滿針孔,腺體越發乾涸,身體日漸消瘦,原本還有點肉的臉頰凹進去,襯得雙眼睛格外嚇人。
也是從那年路時櫟開始留長頭髮,把自己的眼睛罩住,畢竟就連他自己看起來都害怕,何況其他人。
接下來幾年見到的人越來越少,永無止境等待腺體,日復一日的治療,少年期唯一留下的遺憾,就是沒看見成遂努力後站在賽場上的身影。
他想,應該是熠熠發光肆意張揚,像太陽一樣耀眼,只是太陽跟他距離太遠了,他的房間從來沒有照過陽光,只有瀰漫開的藥水味,太難聞了。
照片應該是當天結束在賽場上拍的,趙琦手上的獎盃很晃眼。
奇怪的是,照片左邊空了一大截露出相框地面,右邊折了個角,用東西遮住一小部分,依稀能看見還有第三人,應該比其他兩人矮點,身上穿著校服。
笑容僵了,路時櫟心臟突然跳的很快,意識到被擋住的人可能是......
手指緊緊扣住相框邊緣,眼睛深深看著咖色紙片,像是要看透紙片後面的人是誰。
半響,路時櫟放下手,把照片反扣在桌面上,睜著眼睛喃喃道:「你在想什麼。」
不該貪念的不能要,不該想的不能念。
路時櫟,你在想什麼。
回憶嘎然而止,路時櫟收斂笑意,略帶苦澀把照片重新放回原位,坐回沙發上喝了口水,盯著被子看了會,又看向辦公桌上的相框,眼眸暗涌。
是那個人嗎?
他知道成遂有喜歡的人,在結婚前就知道的。
幾番思索,路時櫟突然想開了,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糾結,有些事過去了不是麼,凡事得往前看。
不能總是糾結過去,現在他們不正在慢慢變好,想著想著,人爬在沙發睡著了。
會議一結束,成遂扯下耳麥率先走出會議室,臉上表情不大好。
被一群自以為是的元老圍剿,能有什麼好臉色,成遂煩躁的鬆了松領帶:「會議資料整理完髮我郵件。」
「好的成總,」助理邊走邊記錄著回答。
突然想起趙琦這小子怎麼不見了,問:「趙崎去哪了。」
「趙總下午等了您一會,然後接了個電話匆匆離開,走前說等會回來。」
「嗯。」
推開門,室內一片明亮,瞟見沙發上的人影,腳下一停:「就這樣,等會給訂個餐,不要敲門。」
助理:「好的成總。」
輕輕關上門成遂湊近,見路時櫟歪頭倒在沙發上,臉被記得變了形,嘴巴也微微張開,像金魚一樣小口呼吸,好笑的蹲下。